Shirley aurora

【谢谢你】第四章

都丽珠搅着杯子里的冰块,思索着言语。“这一年你过得好吗”太普通,“你好像一点也没变呢”太俗。玲珑的人突然之间没了言语,果然是太久没有约会,技能退化了?

“所以伯父还逼着你相亲吗?”最终都丽珠决定不再纠结于过去,开口问道。

“暂时没有。”权德峰切着牛排,不明所以地问道,“为什么这样问?”

都丽珠吸了口草莓汁,理直气壮地回答:“当然是看我的表演有没有起作用啊。”

“你的演技炉火纯青,权德心都被你骗过了,更别说他们。”

“我担心的是我吗?我担心的是你的演技好吗?”

权德峰手上一顿。

都丽珠没等他回答,放下刀叉,手撑着下巴,仔细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说道:“其实我还有点惊讶,我听说一开始是你家想要饺子店的那块地,但为了洪娜璃你却顶住了家里的压力。”

很好,只是有点惊讶,没有防备,也没有失落,看来是放下了?

都丽珠微微放心了一些:“我以为你很自由,没想到却会因为相亲这种事被逼得拉我来顶包……”

“你怎么会知道?”

“……你说地的事啊。娜璃前辈告诉我的。不过她只说了一半,后面是我猜的。”

“你什么时候和娜璃关系这么好了?”

“我帮她考验了一个不靠谱的男人,挽救了她悲惨的未来,难道还做不得一个朋友吗?”

“呵。”权德峰道,“你也真的不是什么普通人啊。”

都丽珠没有管他的语气,继续道:“彼此彼此。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利益,难道不傻吗?”

权德峰眉头微皱,正要开口,都丽珠抢道:“傻透了,但也很勇敢。所以说,权德峰xi,你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呢。”

都丽珠挑着眉无谓地看着他。权德峰愣了愣,脸上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笑意,低头掩饰性地切着牛排:“话都让你说完了。”

“你自己嘴慢,这也要怪我吗?”都丽珠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权德峰一抬头,就看见她无辜的大眼睛,想了想,道:“你还不吃吗?凉了就不好吃了。”

都丽珠放松了些,埋头专心对付还没怎么动的牛排。

“感觉你瘦了很多,这一年很忙吗?”权德峰突然问道。

都丽珠怔忪了一会儿,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她母亲确诊了尿毒症,每隔一天就要去透析,家里却没有医保?还是说她转到了国际航班,代购做得风生水起,却总是害怕有一天东窗事发被公司辞退?还是说她的视频事业也略有起色,但每次走在深夜的无人街道都提心吊胆?

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权德峰抬眼撞见都丽珠略带茫然的表情,也有些茫然:“怎么了?”

都丽珠回过神,话已到舌尖,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咽回肚子,然后微微笑着道:“我转到国际航班了。飞行时间比以前长了很多。拖转航班的福,我去了好多地方。现在要是拿出护照来看国际章,你说不定得甘拜下风呢。”

权德峰眯眼,“怪不得黑了这么多。”

都丽珠震惊地看着权德峰,后者表情不似作伪。她心中有些慌乱,转身翻包,巴掌大的地方,镜子却怎么也找不到。

权德峰没忍住笑起来。都丽珠僵了一瞬,转过身,看着得意的男人,略带气愤地质问道:“权,德,峰,很好笑吗?”

他压压嘴角,却没完全压下去。

“你幼不幼稚?”都丽珠有些无语,半晌,想起自己之前过激的反应,也自嘲地笑了笑。

不过经这一打岔,都丽珠也完全忘了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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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丽珠开始频繁落东西,权德峰在替她收了一次雨伞、一次镜子、一次口红之后也慢慢回过味来,他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有些无语,有些好笑,或是还有一些别的什么。

他本来想让她不要再这样,但每次看见她灿烂而盎然的笑脸,脑子里便浮现他送她回家的路上,她不知不觉睡去后眼下青色的阴影,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

算了,他安慰自己,反正她总是风风火火地出现,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一个月也见不了两三次,先就这样吧。

人大概都是有劣根性的,躺平之后,他甚至开始有些隐隐好奇,她还能想出什么样的花样。

于是大开眼界。

继口红之后,他车载抽屉里还陆续装过了她的防晒、帽子、墨镜、香水……

他们也不是每次都会吃饭,有时他忙,她便会到他的展览馆逛逛,然后等他一起回首尔;有时她急着赶飞机,他们就会喝杯咖啡,然后匆匆道别。她对他的企图昭然若揭,告白之后时隔一年再见,理直气壮地对权德心说他们在交往的可不是他。但有时候他又觉得,她只不过把自己当做了一个著名景区的打卡点,每次到此一游,以满足自己的一点点执念。

不过权德峰并没有多少时间想这件事,因为Greenland集团的资金流确实出了一些问题,不然权会长也拉不下脸去瑞源集团求和。

权德峰爆出当年的丑闻之后,虽然权会长被逼着想出了建立基金会的主意挽回了一些形象,但公司的声誉也确实受到了损伤,反应到现实便是新开楼盘出现了一定程度的滞销。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屋漏偏逢连夜雨,权大公子主持的另一个本已接近竣工的度假村项目在尾期验收时被查出消防材料不过关,需要重新整改。权二公子筹备了一年多的商业地产项目也已经开工,上千张嘴巴每日等着吃饭。所以尽管资金还不至于断流,但也捉襟见肘。现在集团里大公子和二公子为了争预算闹得鸡飞狗跳,为了不叫停项目,权会长也是焦头烂额。

权德峰虽然对卷入两位大哥的争斗毫无兴趣,但境况如此,他也不好一直置身事外,只能时不时回去看看,帮一些重大合同把把关。

忙起来,便什么都忘了,回过神,才发现,距离上次都丽珠联系他,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吃过饭,懒得听两位大哥冷嘲热讽的权德峰拿着盒子躲到了温室,撞到了同在此处躲清静的权德心。

“最近学习还好吗?”权德峰随口问道。

权德心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好像不认识他了似的。

“干嘛?”权德峰莫名其妙。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我的学习了?”

“你是学生,关心你的学习有什么不对吗?”

权德心翻了个白眼:“还行啦。你好啰嗦。”

“你现在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好好努力,不要总搞些有的没的。”

“啊!!!”权德心大叫了一声,吓了权德峰一跳,“你今天吃错药了吗?那么啰嗦!”

“嫌我啰嗦啊,我还说你这次月考考得不错,给你个奖励。既然你嫌我啰嗦,那我就走了。”

“等一下!”权德心犹豫了一会儿,软化了一些问道,“是什么?”

“还嫌我啰嗦吗?”

权德心抿抿唇,不甘不愿地道:“你不啰嗦,行了吧?”

权德峰不再跟她计较,将背在身后的盒子扔给她。权德心手忙脚乱地接住。盒子比想象中沉,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阵惊呼。

“尼康?!”权德心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放在茶桌上,将黑色的大块头拿出,轻轻地翻看着,“D7100?”

权德峰看着她难得纯粹开心的笑容,也暖暖地笑起来。哪知后者脸色风云突变,冲他吼道:“你怎么能就这么随便一扔呢?!万一我没接到摔坏了怎么办?!”

“那么近你都接不到,你是手残吗?”权德峰理所当然地反问道。

权德心皱着眉低声嘟囔着,决心不跟他计较,又喜滋滋地研究起相机来。

“买是买了,但你要是沉迷这个学习下降了的话,我可是会收回来的。”

权德心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只是胡乱地点着头。

温室里安静了一会儿,权德心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新得到的礼物,权德峰喝着香槟,看着温室外挂在篱笆上闪烁的电灯,不经意地问道:“最近都丽珠有联系你吗?”

久久没有回答,权德峰不想再问第二遍,于是转过头看着权德心的发顶。不知道是遥远的声音终于传入了脑中,还是头顶一阵发热,权德心“嗯”了一声,摇了摇头,然后后知后觉地问道:“她为什么要联系我?”

“没什么。”权德峰重新看向室外。

“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随便问问。”

安静了一两分钟。权德心突然放下相机,满脸惊讶地看向权德峰:“难道你真的在和她交往?”

“都说没有了!”轮到权德峰烦躁了。

“没有就没有!你那么激动做什么!”权德心毫不示弱地呛回去。

“我哪有激动!”

“不激动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权德峰突然冷静下来:“是你先大声的。”

“才不是!”

权德峰挑着眉,意思是“你看,是谁在大声?”

权德心咬着唇安静下来:“反正我不喜欢她,我绝对不会叫她’嫂子’的!”

权德峰失笑道:“你放心,没人会让你叫她’嫂子’的。”说完,他看了看表,放下酒杯:“不跟你说了,我要走了。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权德心倔强地不说话。权德峰笑了笑转身离开。

虽然权德峰承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权德心心理那股不祥的预感反而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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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对自己差点引发的兄妹大战一无所知,正按着手机上的清单扫街。最近她的代购业务已经扩大了范围,不再仅局限于奢侈品化妆品(毕竟想买奢侈品的不是天天都有),也代购一些保养品奶粉之类的。所以过去一个月并不是她有意不联系权德峰,至少,不完全是。

将大件寄走,回到酒店,就像是从烤炉走进了冰箱,那种浑身毛孔突然张开然后又应激性地闭合的感觉让都丽珠打了个寒战,接着是舒服的叹气。按下电梯按钮,她在空无一人的电梯中接着镜面打量起自己。她也是最近才发现了素颜的好处——汗如雨下,也不用担心会花妆,又能节省卸妆的时间。所以只要在国外,只要不需要拍摄,她就素面朝天,只涂防晒,有一次还因此被一对中国情侣错认成中国人(对方说日韩的女生都会画着精致的妆容,只有中国女生才多半不在意此道。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刻板印象)。

将自己重重甩到床上,瘫了一会儿,然后从包里翻出还留有余温的kebab,生菜已经软了,刷着孜然的牛肉还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令人唇齿生津。咬了一口,打开电脑,翻至后台看了看近日的播放数据和进账,还算不错,于是都丽珠又慢慢翻起了以前的视频,最后画面定格在《夜晚的哥本哈根》之上。那是她的“午夜系列”的开山之作,也是她的频道迎来的第一次爆发式增长。

那是她最难的时候,代购只能算是刚刚起步,混乱的生物钟,沉重的医药费,事发被抓的忧虑……她开始失眠。那一次她忘了带安眠药,在酒店的床上辗转反侧,越躺越焦虑,便干脆出去夜游。她漫无目的地沿着路灯走着,路过桥梁,听见黑暗的海水扑打海岸,风里有潮湿的水汽,圆月明亮挂在天上,没有星星。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电车轨道在石板路上交汇,偶尔闪过清冷的幽光。千声寥落,偶尔有一两家小店亮着灯光,她的心也在寂寥中安静下来。就在那时,她邂逅了那个拐角。一侧是灯火通明的大街,一侧是暗黑无光的甬道,一家小店就坐落在那里,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明亮的橱窗里,苗条的模特微微侧身回头,纯白如雪的蕾丝轻柔地裹住她的曲线,裙摆下有流光浮动,是穿引其间的银线。简约的发冠下模特面目模糊,那时她屏住了呼吸,谁也没想。

但是现在……现在她想了。

她喜欢他,但那喜欢已经淡了。他就像那条偶然邂逅的婚纱,蛰伏在隐秘的角落,偶尔随着波涛翻浮至海面,给她带来片刻的休憩和喜悦,然后再沉下去。总有一天会有新的东西将之取代,于是她放任了自己,没有想要记得,也没有刻意去忘记。

但他给她打电话了。说实话,她是很有些不知所措的。喜悦做不了假,但她也知道,让一个不喜欢你的人喜欢你,是多么难的事情,而她着实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了。但还是想见他,见到就会很开心。可见到又能怎样呢?会有结果吗?不会有结果的。就这样矛盾着,她一次次地落着东西,才有借口说服自己一次次地去找他。

春天来了,他还一次、一次都没有主动找过她。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或者说,她明白自己仍然是贪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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